念叨师父

 

师父入灭已经两年了。

说实在的,当时对于师父的入灭,我并不曾为之悲恸:作为一个八、九十岁的老人,而且最后几年完全是在病床上度过的,入灭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可我现在念叨起了师父。

 

初到九华山的那几年,我从没有回河南过过春节,因为灵山寺距家确实太近了,心理上的隔阂始终是一个结。我只会在春日里随便哪一个日子,用那么三、五天的功夫回去看望一下师父,一九九三年也是这样。

油菜花开得正盛,我对师父说:我决定选唯识作为我的专业。

说实在的,师父没啥学问,他的一切体验多是来自于实践。他只对我说了两句话:“学唯识,好!但要闭嘴十年。”“有的书一定得看,象经论;而有的书是一定不得看的,象□□之类。”

师父的教诫我没有遵守得了:一九九四年就开始宣讲唯识。我每每说起这事儿,总说是因为教界的现实╠╠佛学院没有老师,我不得不走上讲台。但细想想,佛学院没有老师能成为理由吗?其实还不是自我的浮躁?

虽然说在佛学院开讲的唯识典籍不多,只有《百法》、《二十论》、《三十颂》、《解深密经》、《成唯识论》、《摄大乘论》等(在我能够主导时,《八识规矩颂》就会被剔除大纲),但这么多年,我宣讲唯识的次数很多,尤其是《百法》、《二十论》、《三十颂》。当然,在每次宣讲的时候,我都会尽可能地给讲得不同于以往。唯识的典籍我当然看了不少,连同各种各样的注释,包括古人的、今人的(我没有遵守师父“绝对不能看某些书”的教诲,可能是潜意识里觉得师父没学问的缘故),但直至现今我才真的明白,疏释毕竟只是疏释……

我的课之所以被喜欢,纯粹是我这么多年来揣摩出来的讲课技巧而已。因为不是自己的真体会,所以,有些东西确实是讲错了,虽然是照前人的书而来。

错,谁也不能说没有犯过,但有些是可以原谅的,而有些则是不可原谅的╠╠若仅涉及自身,即使破戒之类也可以原谅,忏悔就好;而若涉及众生慧命(这是“见”),则不可原谅。我在佛学院是长期讲,讲过也就了拉,只是大风一阵儿,可我还在外边儿讲,有的听众热心,不但录音,还给翻成文字(因为我的方言太重),这多年我出的书多是这样来的(当然,当时经过了我的审阅),现在知道中间有错,可每次几千本书,一分散开,想收也无从收起。悔呀~~

师父当时老爱批评我,我以为,既为释源祖庭的住持,同其他大和尚没什么两样:是要表示对小和尚的严格要求而已(古语有“严师出高徒”,大和尚们的做派历来如此)。所以,对于师父的敲打我从来就没有放在心里。

我的做派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很缺乏一个佛教徒应有的宽厚,在中国的传统观念中,疾恶如仇不是毛病,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引人注目,某网站竟然把我评为最受欢迎的法师,想来可真是的,这算怎么回事儿~~还有,内心的偏见,使我连师父对我见解、认识的批评也只当耳边风,“才读过几本经典?”我心说。

现在,我成了笑料。我能够把责任推给什么历史、时代吗?甚或推给师父吗?

师父啊,我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