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陈宫
曹操曾在中央政府任职。见丞相董卓胡作非为,祸国殃民,乃舍死忘生,欲刺杀之。无奈被董卓发现,只得顺势说,“我得一把宝刀,献上恩相”。结果,没有杀死董卓,借王允的宝刀也赔上了。更重要的是,这引起了董卓的怀疑,丧失了信任,曹操已经不能再潜伏下去了,只得逃之夭夭。董卓果然向全国发出了通缉令。曹操终于在中牟被捉。中牟县令陈宫白天把事情压了下来,晚上悄悄提审。陈宫:“我闻丞相待你不薄,何故自取其祸?”操曰:“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汝既拿住我,便当去请赏,何必多问。”县令屏退左右,谓操曰:“汝休小嘘我,我非俗吏,奈何未得其主耳”。曹操于是发表一通高论,慷慨激昂,又说了下一步的宏伟计划。陈宫听后,认为曹操可成大业,于是,不仅放了曹操,而且自己也弃了官,随曹操逃亡了。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陈宫走出这一步是十分不容易的。放走通缉犯已经风险很大了,弃官随通缉犯逃亡几不可能。
董卓是国贼。
丁原、袁绍在朝堂上与之拔剑相向;王允巧设连环计,除了国贼,但最终被逼从城楼上跳下,为国家肝脑涂地;曹操舍生忘死行刺董卓;十八路诸侯纠合义兵,歃血盟誓,共赴国难;汜水关前,孙坚披坚执锐,冲锋陷阵……我们无不为这些人对国家的忠诚而感动。但陈宫不能参加这些行动,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远离朝廷。即使十八路诸侯讨董卓,也不会邀请到一个小县令,小县令离诸侯还是有不少距离的。但他舍官追随刺杀董卓的英雄曹操,说明他的思想境界、他对国家的忠诚,至少不逊色于袁绍、曹操等人。
陈宫的才干也不比王允、丁原等人逊色,更在十八路诸侯之上。
陈宫教张邈纳吕布、破兖州、据濮阳。陈宫见曹操杀吕伯屠并说“宁教我负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负我”后,便偷偷离开曹操。但重新回去做官是不行了,流落到张邈处。张邈虽为陈留太守,一方军阀,但并不比陈宫更懂政治军事战略。陈宫说,“今天下分崩,英雄并起,君以千里之众,而反受制于人,不亦鄙乎!今曹操征东,兖州空虚,而吕布乃当世勇士,若与之共取兖州,霸业可图也。”这句话几近诸葛亮“隆中对”,给张邈指明了政治方向和军事战略。当张邈、吕布取了兖州后,曹操大惊:“兖州有失,使我无家可归矣。”需知曹操此时根基尚浅,兖州是他的根据地,随后,曹操反攻兖州,陈宫屡屡建议,吕布不听。
吕布据守濮阳时,陈宫又献奇谋,几乎活捉曹操。濮阳城中有富户,家童千万,为一郡之巨富,令其密使人往曹操营中下书,说吕布残暴不仁,民心大怨,今欲移兵黎阳,只有高顺在城中,可连夜进兵,我为内应。曹操入城,四门放火,外设伏兵,曹操纵有经天纬地之才,到此安能脱身?曹操果然中计,大火之中,与其将领典韦、李典失散,只身南门跑北门,北门跑南门,吕布上来,用方天画戟勾住曹操,问:“曹操何在?”曹操反指“前面骑黄马者即是”,吕布走了。又逃到北门,城楼大梁被火烧断掉下,打着战马后胯,曹操用手托住火梁,手臂、须发尽燃,好不狼狈。
吕布住小沛,时刘备已经占徐州,有了一块不错的根据地。是陈宫建议吕布,乘刘备讨袁术,袭取了徐州。刘备失了徐州,许多年后才厚着脸皮借来荆州做根据地。否则,可能提前多年就当昭烈皇帝了。
白门楼吕布被执,贪生怕死,苦苦求饶,形象卑鄙,但不免一死。曹操是度量极大的人,感念当年陈宫未将自己送朝廷请赏,而且舍官相随,欲劝陈宫投诚,“你若死了,老母妻子儿女们怎么办?”陈宫说,“吾闻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亲,施仁政于天下者,不绝人之祀。老母妻子之存亡,亦在明公耳。吾既被擒,请即就戮,并无挂念。”曹操有留恋之意,宫经步下楼,左右牵之不住,操起身泣而送之,操谓从者曰:“即送公台老母妻子回许都养之,怠慢者斩。”宫闻言亦不开口,伸颈就刑,众皆下泪。操以棺椁盛其尸,葬于许都。陈宫事业未成,英年殒命,但以其智慧保全了老小,也在一部《三国演义》中留下了自己光辉形象。
陈宫是可怜的。他与王允、袁绍等人相比,不乏政治军事智慧,但难以展示。因为他起点太低,没有政治资本,投靠谁也不一定能被人家重用,特别是在那几个著名的政治军事集团中,他更不容易崭露头角,他只能找象吕布这样不怎么着的小集团,还不敢轻易转换门庭。
他不乏聪明智慧,他拼搏了,他奋斗了,但他失败了。
――这或许就是平民的宿命!
当然,也有平民做成大事业的,但毕竟要难得多,少得多。
有人会说,人家刘备编草鞋卖席子出身,不是当皇帝了?要知道刘备被汉献帝当着众大臣的面叫过“皇叔”,而事实上,“皇叔”的身份也帮了刘备的大忙,为刘备增色许多,成了他丰厚的政治资本,况且,那个时代,血统论统治着人们的头脑,是被深刻接受的。
还有人会说,诸葛亮躬耕南阳,就一农民,事业不是也不小吗?诸葛亮深知自己起点太低,难有作为,虽然一表人才,才华横溢,但委屈自己,娶了一个相貌丑陋的女人,只是这个女人出身名门――豪强、名士黄承彦的闺女,于是,诸葛亮能够接触上层社会,被司马徽、徐庶等人了解,荆州行政长官刘表又是他媳妇的姨夫,所以,当诸葛亮娶了黄承彦的闺女后,就不能说人家出身很低了,而是摇身一变成为一代新贵。
孙权“承父兄基业”、曹操“世食汉禄”、袁绍袁术“四世三公,门多故吏”、刘表刘璋和刘备一样“帝室之胄”……
陈宫是平民艰辛奋斗者的一个标本,他的奋斗不是没有一点成果,但这一成果相对于他的才干、相对于他的付出太小了。他如果出身高贵,一定会有更加宏伟的事业。
我们对陈宫表示深深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