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惑录
问：法师，我觉得你的书中，在讲课时有些地方的解释我觉得是曲解。
晓：对头，这是必然的，因为我是刚晓，不是龙树、世亲、陈那、法称，当然，还因为我不是你。
问：既然是“必然”的曲解，你为何不干脆自己作论，而要依托人家的论而进行解释，在这解释的过程中用“曲解”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观点？
晓：因为菩提心啊，我的本意是度众生，而不是刻意要当祖师。再说了，我是一个传统的中国人，述而不作。西风东渐以来，中国的知识分子已经大都是不再沿续中国人古来的路子，要自己“作”了，可我没有这样作。
问：我觉得有些地方好象你是在卖关子一样，明明是这样你偏要那样说，根本不是你不明白的，确实有点造作了。
晓：没法儿。咱们古人就有“故留残缺处，付与腐儒争”的话。现在学者有“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相关文献资料中都含糊带过，不作具体过程的描述”（见刘延寿《犯罪的人性解读》第三四九页），到了后来，几十上百年，知道的人都不在了，也就成腐儒们该争的问题了。
问：关于“不穿耳外道”，法师找到资料了吗？
晓：没有。不过说到这个了，我想起了一个事儿，你们注意过玄奘法师那张像了吗？他是戴着一个大耳环的。他为啥戴？知道吗？
问：不知道。
答：古印度有这个风俗习惯，他们很多人都戴耳环，戴耳环才是正常的，但是有一部分人，他们因为自己的信仰的关系所以不戴，于是当时的人们就把这些以不戴耳环为最明显特征的这一群外道称为“不穿耳外道”，至于他们的信仰的对象、理论观点，也就是教理、教义等等，到现在我也没有发现留下来有什么资料，不过我估计不会太有特色。
问：法师，你这么多年有没有收过徒弟。
答：没有。
问：皈依弟子也没有？
答：没有。
问：为啥不收呢？
答：我不是大和尚，所以养不起徒弟的，现在收徒弟，比在家人养儿子还费钱。而且现在的小孩子，独生子多，在家都是娇生惯养的，跑来出家的，也都不是啥善碴。在家里的时候，惹急了他父母打他，打也就打了，是他父母打的，谁也不能咋样，那叫管教！我要是打他，那还得了～～师父是外人的～～给你要钱的时候是师父，管教的时候就急眼了，他能跑了，甚至有家人要找师父打架的，我就亲眼见过一个家长，竟然拿着刀子要找某小庙的当家和尚拼命，说是当家和尚把他儿子逼得找不到了。要是有钱有势的大和尚，当然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当然了，这是我的原因，没啥的。
问：到底啥是方便说，佛教经常有这个词。
答：其实就是我说的“言诠只在当下有用，离之则不可得”。啥意思？就是说，我这话是有适用范围的，比如说陈那论师三分说，就是为了解答某一个问题而建立的，只在解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有用，别的时候没用。护法论师的四分说也是这样的。尤其是护法论师的四分说，因为玄奘法师《成唯识论》的糅译，窥基的弘传，所以人们把护法论师的说法当成了唯识正义，所以遭到很多人的批评，这就是我们把护法论师的方便说给当成了定解。
我们再看一下祖师们的著作，龙树、陈那等，都是一个问题，一个解答，也就是说，这部著作根本就是针对这些个问题而有的，不是这些个问题了，这部论就没用了。当然了，祖师们写到论上的问题一般都是很根本性的。
总之，“方便说”就是指在某个环境下有针对性的言说。只针对这些，出了这个圈儿，就不用了。可惜我们把祖师们的著作当成了放之四海而皆准了，这就出毛病了。
问：法师，我看了你刚出版的《解惑录》，其中有说到依他起。我现在就是想问问比如桌子，到底是不是依他起。
答：不是。心识才是依他起，而桌子是依依他起的心识而增益出来的遍计执！
问：请给说说心识的结构。
答：说几分呢？比如说二分吧。其实很简单，心识本就是种子综合起来的，它是种子组合体，种子本就是心识的一部分，我们叫它见分，而现行也是心识的一部分，我们就叫它相分。如此而已，这就是二分说了。
问：性相是啥东西？
答：性相就是下定义。
问：为啥是性相这个词？不大习惯。
答：没啥的，看多了就习惯了。性就是本性、本质，相是表现出来被认识到的。所以性相就是把最本质的特征表现出来，或者说用语言描述最本质的特征，所以说性相就是定义、下定义。
问：咱们这么些年每年开研讨会，你自己也外出参加研讨会，到底感到收获多大？
答：当然收获很大，有形的东西比如论文集之类是能够看见的，当然论文集中的文章好的很少，但里头偶尔还是有篇把文章能够拿得出手的。倒是在开会的时候，反而是会外能够听到一些老先生几句点评，这些要比有形的东西更令人感觉收获大。
问：你自己编的《因明》、《吴越佛教》，里头有些是学生的文章，确实不太好。
答：那是对年轻人的提携、鼓励而已，文章的好赖我还是能够觉出的。
问：唯识宗说外境根本没有，只有心识，要是只有心识的执著，咋会因为执著而慢慢地就出现了这么硬的世界。
答：我记得《灵山海会》上登过一篇大千的文章，啥时候我记不得了，中间有说到过，“花儿为什么这么红？大地为什么这么硬？”里头就解答过你这个问题。网上有各期的《灵山海会》，你自己找一下。
问：我就是不明白，执著执著慢慢就有世界，没有的东西咋因为执著就有了。
答：比如说一个电扇，两片叶子……
问：三片。
答：三片就三片，不耽误理解。只有三片叶子，这三片叶子咱们都能认清吧～～现在它开始高速转动了，这时候你根本就分不出三片叶子了，连成一片了，你手要是往中间一放，能够把你的手指头揢折。咱就看这个例子。本来只是三片叶子，你手放里头有事儿吗？没事！但它因为高速转动，就硬了，揢折你的手指头了。类比——本来只是心识，但因为刹那生灭，速度极快，所以就成了硬的世界。
当然了，类比逻辑力度不是十分的强倒是的，但大致能明白。
问：法师，你们佛学院情况现在咋样儿，我想到你们佛学院教点书行不行？
答：出家师父们确实是令人很难说，我举一个例子。我们今年要出一本《杭州佛学院资料选编》，一部分是行政管理部分，一部分是业务部分，业务部分包括教学计划等等。其实当时我们要求每科的老师都要有文字的教学计划，早先的时候，教务处要求统一样式，我给先写了一个《佛法概要》的大纲，让照这个格式来，后来发现有人照葫芦画瓢也画不来，就干脆还是各按各的吧，但就这么个教学计划竟然写不来，大白话呀，没要求非书面用语的，写出来的句子读也读不成，连标点也乱七八糟。有几位法师平时挺能说的，经常给居士们讲，居士们也很喜欢，咋就连话也写不顺呢？象《<法华会义>教学计划》，人家责任编辑说实在连改也改不动，干脆让代他另写一篇～～我说算了，取掉就得了。
还有，有些法师写的文章，你会觉得他是古代人。
这是佛教现实，不只佛学院这样的。
至于到我们佛学院教书，你不行，因为年轻女的我们一般不要。这不涉及男女平等问题，这是及于我们的经验。
问：《灵山海会》上有个栏目叫“凤凰论坛”，为啥是“凤凰”？不少都是佛教名词，你这“凤凰”与佛教关系好象不是太紧。
答：因为灵山寺所在的那个山，叫凤凰山。
问：具体说本体到底是啥？
答：本体就是根本因，比如说这个东西从哪儿来的？说是上帝造的，那么上帝就是本体。
问：我们到底有没有现量？
答：有！比如五根现量，这就是现量。不过一定要注意——我们有现量但我们见不到现量。这个我要强调一下。法华经中有贫子怀宝但不自知的故事，我们就是这样。
问：依他起有无自性？
答：自性就是自己，依他起当然有！
问：自性有无自性？
答：“自性”本就是一个名言，所谓名言，就是说它本身是不存在的，所以，我们说自性必需说“××的自性”，象桌子的自性、书本的自性，你只能问桌子有没有自性，至于“自性有没有自性”，这是无意义的。
问：自性不就是常一不变吗？
答：是，常一不变是自性的规定而已，或者说是概念、下定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