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燕子

    又到了燕子飞来的时节。每年一到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小时候的那双燕子。
    我七岁的那年，家中盖了新房。这在那个僻远贫困的山乡里，实在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儿——三千多块钱的花销，可是父母苦积苦攒了十几年的积蓄呀。
    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孩。父母说，在村子里如果没有一所象样的房子，将来谁会给当你媳妇啊？ 尽管那时的我对媳妇的概念还很模糊，可还是在心里偷偷的想：媳妇的模样儿一定要俊的，要象邻居家的“三丫头”。三丫头比我大十岁。在村里是打架能手，谁都不敢惹。大人们都说三丫头是假小子。“哼，假小子有啥不好？跟着她走到那里都不害怕……”每当我听到有谁在说三丫头的不好，我都会在心里这样为三丫头打抱不平。
    三丫头也最喜欢我家的燕子，有事儿没事儿的总往我家里跑。我也喜欢三丫头用灯心草灰，把我的两个眉毛画得黑黑的样子。我更喜欢听三丫头那种爽爽的笑声。不过，这是我的一个秘密，一直都被我严严实实的捂在心里，对三丫头都没有说过。
    我家的燕子是有灵性的。母亲常对我和三丫头说，燕子是来我家报恩的。说来也真是不可思议，自打燕子来我家厨房内筑了巢，我家里就再也不见了讨厌的苍蝇和咬人的蚊子。母亲说，苍蝇和蚊子都是被燕子撵走了。
    这双燕子来我家还真有一段奇缘——
    那天，父母去山里种地。突然就有一只燕子飞来，老在头顶上喳喳的叫个没完。母亲信佛，心眼儿好使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这会儿就读懂了燕子的心事，母亲对父亲说：“你听啊，这只燕子是在求咱呢！”。父亲就对燕子说：“燕儿啊，走吧，你在前边带路，我夫妻俩这就去帮你。”燕子也果真听话，就在前边飞着带路，不一会儿，燕子就飞落到了一个乱石堆上喳喳的叫。原来啊，有一只燕子卡在了石头缝里飞不出来。父亲就把燕子救出来，看看没有受伤，就放飞了。母亲还说：“燕子就象人啊！多恩爱的一对儿小夫妻呢……”
    父母当天劳作归来时，被救的燕子夫妻也跟着飞来了！还双双落在了屋里的窗台上，丝毫也没有要飞走的意思。母亲就叮嘱家里人说：“从今天起，这俩只燕子夫妻就是咱们家的了，谁也不准吓着它啊……”
    第二天，父亲就在门亮子上特意给燕子开了个小门儿。燕子也懂事儿，就从那个小门儿飞进飞出的，不几天就筑好了一个小小的巢。又过了些日子，小巢里就有了四个可爱的燕子宝宝儿。
    母亲说，燕子是最干净的鸟儿。也真是的，在和燕子和睦相处的好多年里，我家里不仅仅是没有了苍蝇和蚊子，就连一粒燕子的粪便也没有掉进过屋里和院子里。我好奇：燕子一年年的生儿育女，怎么会光吃不拉呢？细心一观察，我发现，燕子妈妈总是把燕子宝宝拉出的白色粪便用嘴叼着，一粒粒的都扔到了院子的外边去了。多有心的燕子啊！当我把这一发现告诉母亲时，母亲说：“啊，我早就知道。燕子都知道报恩。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可不能忘记别人对自己有过的好……”
    三丫头二十岁那年出嫁了。让我的心里空落落的有好一阵子。我真想送上一对儿燕子宝宝给三丫头，可三丫头却说：“哈哈，我的傻弟弟，姐会记着你的，记着你家的燕子啊……”
    后来，我家搬走了。记得，临搬家的前几天，我家的院子里还飞来了几百只燕子，都唧唧喳喳的唱着好听的歌儿。当然，这也成了村子里的一大奇观。知道的人都说：“这都是老燕子的子子孙孙啊，舍不得你家搬走啊……”
    在和燕子们分手的那一刻里，我的眼泪哗哗的流。母亲就对我说：“哭啥啊，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聚是缘分，散也是缘分啊……”不过，当时我看到，母亲的眼睛也是红红的……
再后来，我当了兵。上了大学。有了工作。成了家。居住在一个繁华的城市里。父亲和母亲也都于三年前辞世。
    “聚是缘分，散也是缘分啊……”此刻，母亲的这句话，又似乎在我的耳边响起……心里酸酸的。故乡的燕子啊，如今，你还好吗？真的好想好想你呀！
    阿弥陀佛！

                －－《佛教在线论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