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难求

 

桃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感冒了,病了,头昏得什么都不想去想,却昏昏的什么都忘不了。南唐后主李煜丢了江山后,日思夜想的都是故园的小楼、东流的江水,而我却只有默默地立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风景,电话就在桌子上,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却再也拨不通那曾经给予无限关心和欢喜的号码。

故人已似黄鹤西去了,我努力把心埋入书本,努力地去打鱼子,想借着法器锤掉心中的烦恼,想藉着书本让自己在佛法中获得新生。然而,依旧不能忘,难道这就叫阿赖耶?为什么在我拼命想忘掉一切的时候,这种子识却来现行,扰乱我的清净?

世间的事就这样,你不想要的却偏偏来打扰你。昨天接到一个电话,电话的那一端是一位在家人,伊人一向把我看成朋友。电话里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叹息,无非是现在工作也稳定了,岁数也到了婚嫁的年龄了,可就是缺那么一个能知己知彼、能关心和安慰伊人的人,“你是我的知己,我才对你说出我的心思。”对方道。“知己?”知己是彼此的心灵上都能沟通,我冷冷地道:“我不是你的知己。”对方很诧异:“什么,我一向视你为我的知己。”我道,“对不起,我不是你的知己,我也不是你的朋友,倾听你的烦恼是我的职责,因为我是出家人。”

知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的故人已西去,黄鹤楼已不见黄鹤的踪影,桃花潭也早没了汪伦的歌声。穿袍、搭衣,每天我都在佛的脚下,一遍又一遍地诵着大忏悔文,祈求佛力的加持。也许感动了佛祖,老天爷爷狠狠地下了一场大雨,电闪雷鸣,转眼间水流成河,树上的花也被大雨打落下来,红红的,象春天的杜鹃,落在我的脚下。

晚上,有个电话打来,是一位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他向我提一些问题,我一一答复了,突然我打了一个喷嚏,一阵头晕,一阵沉默。对方问道:“你病了?”我道:“没有,是我的一位知己死了,我的心有点病而已。”对方道:那,我做你的知己吧?”我道:“知己?”那你是愿做伯牙还是子期?”对方有点口吃,道:“什么?伯什么牙?期什么?”我道:“噢,原来你不知道俞伯牙、钟子期啊?”对方道:“是啊,我对外边的事知道得很少。”我道:“高山流水,你听过吗?”对方道:“听过,今天我还听到呢,很好听,古琴弹的。”我道:这一首曲子就是俞伯牙弹给钟子期听的。俞伯牙是一位古琴造诣很深的音乐家,朝庭中的高官争相请他弹琴。有一天他路过一座山,在山边歇脚,他就把琴拿出来弹,对面来了一个砍柴的樵夫,也在歇脚,当伯牙弹到忘情处,游神于高山之时,那个樵夫就道:“噫,巍巍如高山之巅。”当伯牙弹到平缓处,畅情于流水之时,对面的樵夫就道:“啊,涓涓如流水。”伯牙一听,心中说不出的感动,知道遇到了知音,于是便和子期相约来年来为他弹琴。可是,伯牙走后,子期没多久病死了。到了第二年相约之时,伯牙在子期的墓前又为子期弹了一遍高山流水,然后把琴在子期坟前摔碎,从此不再弹琴以谢知音。“知音难求,知己也难求”,我说,对方无言。

我看着佛前的油灯,不紧不徐地燃着。青灯伴古佛,是出家人一生的写照,难忍能忍,难舍能舍,难行能行,世上有什么事是出家人所不能忍的?又有什么不能放下的?故人的友情不能舍去那就放在心底好了,心能包容大千世界,一点小小的挫折都不能忍受,还谈什么出家修行。

忍,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身体也病了。

桃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毕竟还是凡夫一个。

 

                                   心仪作于汕头   20022月初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