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有情

刚来住下的第一天，无意间打开窗，看到了它们，是一种叶片象玫瑰花瓣一样美、色泽象绿宝石一样翠绿的植物：景珠天芽。这种原生于江南水乡的植物，能在广东看到，令我心中一喜。

景珠天芽为长年生肉茎类可观赏植物，叶比花美，茎干象珊瑚，又象老梅花树的干，故而广泛地被用来制作盆景。无须费心，只须找来一棵，随便往花盆中一栽，就变成了一个天然盆景，而所须的无非是一点儿水而已。

眼前的这两株景珠天芽，枝干又粗又大，生长多年了。花盆上积了一层灰，显然已经有很长时间无人给浇水了。花盆里的土变成了沙。再看它们的叶，本来应该是饱满水分的、象芦荟一样厚实、青翠欲滴、散发着绿宝石一样光泽。可在烈日的炙烤下，已发黄、干缩。这时，我发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现象。如果是别的花草，长时间的缺水，是会整株枯黄干死的，而这景珠天芽却不，它们的枝干已变得又干又秃又光，那些原本大而健壮的叶片，把自身的水分一点一滴地往别处输送，变得干瘪而枯黄，而长在大叶片上端的小叶片，依旧是一片翠绿，丝毫不见缺水的迹象。原来，为了能让生命延续，为了能让这烈日下的翠绿不失去，这景珠天芽在长期缺水的状态下，还在继续生长，它依赖自身大叶片中储藏的水分，向上端输送，促使新的叶片继续生长，每一片大叶片都干瘪了、黄了，小叶片却还是绿绿的，那光秃秃的枝干也在拼命地延伸它们的身躯，拼命向窗外倾斜，渴望一点儿偶尔从天空划过的三两点儿雨丝。

这无情仿佛有情一样，用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下一代的生长，因为它们明白，天总会下雨的，即使无人给它们浇水，即使被困在花盆里，即使这泥土变成了沙，只要它们保持一股坚韧不拔向上生长的力量，总有一天，天会下雨的，它们的叶片还会再繁茂起来。

从小就爱惜植物的我，立刻提来了水，把它们从头到根浇得透透的，两盆花在大口大口的喝水，沙也在水的滋润下回归成了土，只是那干枯的生命不再翠绿，干瘪的叶片不再昂起头。我轻轻地摘下它们，把这些曾经美丽过、曾经翠绿过、奉献过的象绿宝石一样珍贵的叶片埋在土里。

叶落归根吧。

谁说植物无情？为什么那刚刚洗涤过的小叶片在无声地向着花土里滴着晶莹的泪滴。

从此，每天清晨，我都要浇一次水，再修理一下枝叶，下午，把收下的供水再洒在它们的叶片上。这两盆景珠天芽，没有我所期待的那样马上恢复生机，而是有点儿象我一样整日沉默不语，枝叶轻垂。我想，它们也许象有情一样，还未从失去朋友的的伤痛中恢复过来吧。

广东的天气依旧晴热无雨，我忙于查阅经论、翻译资料，上殿、上课，和以前的浇花者一样，我忘记了它们。我三天没有给它们浇水了。今晨，放下书本，我猛然想起了这两株景珠天芽，就赶紧提了水壶。拉开窗帘，我楞住了，啊，仿佛是一夜间发生的，这两株原本又老又秃又光的无情枝干上，一下冒出了许许多多生机勃勃的生命，散发着绿宝石一样光泽的小景珠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