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恶一念间

那是十几年前的一件事了。

因为基建需要，工人们在那个宽大的平地上掘出一个直经约一米的土坑，用以聚水调浆。离我家门前只有二十多米远。事情就发生在这里。

那是春天的一个早晨，因为是星期天，我起得较迟。正蹲在阶沿上刷牙，抬眼间，猛然发现水坑中有一个带彩的东西，在动。此时，四周一片寂静，工人们还没有上工。

我的第一个反应是：有人落水了。遂丢下牙刷，一个百米冲刺，将俯浮在水面的那一团活物一把拎起。果然是包工头四岁的小男孩。一声长嘶，表明他得救了。

前后只有短短的几秒钟，很纯的动机，容不得多想。不象一般的为学雷锋、罗盛教而专门做出来的样子。一个鲜活的生命，因为我的出现而免于夭折，无意之中，我做了一件大好事，做了一回英雄！

然而，同样在这个水坑中，我欺凌了另外一个生命，几乎抵消了我曾积下的那点阴德。

时值正月，冰天雪地。因水草深长，雪覆冰侵，那水坑竟缩至筛口大小，墨绿的如大地的一只眼晴。

闲步至此，偶遇一尺长小狗自坑边经过。瘦弱不堪的样子，瞧上去一点也不可爱。

我突然心生恶念，一脚将它踢下水坑。我想看看它痛苦挣扎的样子。

它没有想到会有如此之横祸，但求生的本能促使它向岸边疾疾游去。

就这样脱离苦海了，未免太轻松，太不够刺激！我狠狠心，又是一脚，将它重新推回水中。它竟没有哀叫，也没有注意看上一眼，到底是谁如此施暴于它，只一门心思，更迅疾地向岸边靠拢。

这畜牲的生命力太顽强了！我简直有些嫉妒。我不甘心让它轻易就成了胜利者。于是，待它爬上岸后，再一次地给了它一脚。

它仍没有哀叫，或者说哀求。仍然朝着岸边的方向。头，努力地前伸；四条小腿，使劲地划着，划着……然而，它已失去了速度，身体吃水也较前两次更深了，而它的眼角，竟有一滴亮晶晶的东西。

猛然，我鼻头一酸，想起那个小男孩。我惊异于我的残酷。我狠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这也是一条有血有肉的生命啊！我这是怎么啦！

于是，我俯身一把将它抓起，双手棒着带回家，放在炉火旁烘烤。然而，它已站立不稳，湿淋淋的黄毛紧贴着瘦瘦的身骨，显得愈发的小而可怜了。

我用毛巾给它擦身，并给它坐垫，又拿出剩饭喂它。可它没有食欲，伏在那里，身子一个劲地发抖。是的，它经受住了考验，是一个真正的强者，一个了不起的英雄！

这以后，不言而喻，我们成了好朋友。